“关于首相公子的传闻，你听说了吗？”
瘦削的精灵族在闲谈之时，仍旧不忘手上工作，飞快地批阅着一系列文件。
这种重复性工作毫无意义，一般都应当由专门的秘书官来处理。但是近段时间民选政府的改革力度太大、裁撤的冗官太多，再加上此前被贵族和贪官压下来的民怨又太多，两方原因同时发作，几乎榨干了政府的处理能力，连一些站在权力之巅的大臣都不得安生。
每一张文件、每一份提案，都必须由他亲手签上“庆庄”两个字。得亏精灵族的名字都比较短，不然工作量起码要翻上一倍。
相比之下，坐在他对面的中年男人就显得悠闲很多，不光借着柔和的晨曦读着报纸，还喝着随身的凉茶，好不惬意。
只不过他的头顶稍微有那么一点…荒凉。
“圣法尔顿学院的那件事吗？”他翻了一页报纸，似乎不太关心的样子，“没什么意思，不过砸了一面玻璃，跟我当年的事迹差远了。”
“我提到学院了吗？”庆庄暂时放下了工作，同时也摘下了眼镜，灰色的眼珠中露出了一丝狡黠，“是不是小比尔的事情，让你对学院…”
“与你无关！”比尔霍克虽然还强装着镇定，但按捺不住的语气早已出卖了他，“再说我儿子是单纯的课堂事件，跟那个乡下野种的擅自离队根本不是一个等级！”
“溺爱可不利于孩子的成长。”庆庄拿出了手帕，细心地擦拭着镜片，“还有，你对弗里茨的称呼也要改改，他毕竟是你侄子，现在又很受陛下器重，没必要搞得这么僵硬。”
“不管你说什么，我都没法把那两个乡下来的贱种放进眼里。”比尔霍克放下了报纸，愤恨不已道，“你知不知道，我们辛辛苦苦赚来的钱，被那个虚荣的女人浪费了多少？”
“不知道，也没必要知道。”庆庄重新戴上了眼镜，又投入了几乎没有尽头的工作，“一个女人而已，只要不允许她购置产业，再怎么花钱也没有多少，只要她的花销都有记录就没关系。”
“你真是…”比尔霍克恨得直嘬牙花，嘴边的胡子都翘了起来，“让你这种人负责国家的法律修订，真是让人放不下心！”
“是、是，银行系统有您看着，我就放心了。”庆庄丝毫没有抬头的意思，严格来说，是工作压得他抬不起头。
比尔霍克大概是看不下去，随手拿了一张，细细地阅读起来。
而当他看到某个熟悉的姓氏时，不免自言自语了起来：“柴尔德家族…这家伙，还真让他混成家族了。”
庆庄稍微停了一下手，而后一边继续工作，一边分心闲谈道：“你和他很熟吗？”
“何止是熟悉，那可是我们的老大。”比尔霍克摩挲着文件，仿佛回忆起了年轻时的峥嵘岁月，“当年战争刚刚结束，社会上既没有给年轻人的工作岗位，也没有合适的娱乐，于是我们几个就合起伙来自己找乐子，也算是给我奠定了社会正义理论的基础。”
“原来你们早有相识…对了，搅乱小公主的百日庆典，也是学习社会正义理论的必经之路吗？”庆庄的眼角流出了一丝狡黠。
比尔霍克虽然第一时间吃了一惊，但是熟悉老朋友工作内容的他，很快就想通了事件的联系：“那件事情，也被记录在卷宗当中了？”
“我不过是在巧合的时间、巧合的地点、巧合的机会，看到了一条简短的记录而已。”他仍旧没有抬头，可尖锐的耳朵却在一下一下地耸动，“至于具体是在哪看到的，恐怕就有些想不起来了…”
“说吧，要多少才能让你想起来？”比尔霍克瘫倒在座椅上，接受了作为待宰羔羊的命运。
可令人意外，或者说令人害怕的是，一直以来都乐于对老朋友趁火打劫的庆庄，这一次却仅仅轻笑了一下，淡然道：“放宽心，一分钱都不需要…”
“别，千万别！”比尔霍克急忙坐直，“能拿钱解决的事情，就别让我欠你人情。”
曾经有一次，比尔霍克欠了庆庄一个人情，结果代价就是要翻遍帝国西北部的每一个村庄，寻找一个乡下女人和一个乡下崽子，之后这个乡下崽子的入学还需要他来安排，烦心的要死。
所以无论如何，他都绝对不敢再欠人情了。
庆庄抬了一下眼，轻佻地说道：“这件事情很重要，没办法用钱解决。”
“你是说搅黄百日庆典的事，还是乡下野种…还是弗里茨闯祸的事？”
“是你那个‘老大’的事。”
车厢内陷入了沉默。
他们现在所乘坐的是加长版的皇冠车，好处是更舒适、也足以安装隔音；而坏处则是防弹效果变差了许多，只剩下了车门防弹。
“罗夫他…怎么了吗？”
为了自己曾经敬仰的老大，比尔霍克能够拼上半条命；可如果关系到政府路线、关系到他坚持至今的社会正义信仰，就有必要尊重一下另外半条命的意见了。
庆庄也清楚老朋友的性格，所以早就留出了提前量：“跟你的老大没有直接关联，是柴尔德家长子的事情。”
“哦…那就好。”比尔霍克松了一口气，“我还以为你们上次威胁他娶了克劳塞维茨家的破鞋，这回又要强迫他做什么事呢。”
庆庄无视了关于“破鞋”的话题，继续按照自己的节奏说道：“你也知道，在克劳塞维茨家的处置当中，罗夫帮了我们很多忙，这也是我们默许他大肆扩张的原因。”
“是吗？我还以为是对那场车祸意外的补偿呢…”
庆庄的眼皮跳了一下，连继续工作的心都没有了，干脆放下纸笔，正经道：“在瓦解旧贵族势力的过程中，罗夫曾经帮了我们很多忙，这毋庸置疑。”
比尔霍克点点头：“对啊，当初还是我举荐的他。”
“我承认他对于政府地贡献、对于社会正义的贡献，也很感谢他对于经济发展的正面作用。但是——”
庆庄一般不喜欢这个词，尤其是在谈正事的时候，因为这往往意味着事态的发展进入了对己方不利的境地，并且没能在事件早期进行扼制，最终不得不耗费更多精力来处理问题，
“罗夫的长子，里宾·柴尔德，最近跟费奥尼斯的继承人走的很近。”
这倒是让比尔霍克一惊：“费奥尼斯不是早就…”
“密秘不发丧，他们企图用这种方式来延后家族的分崩离析。”
庆庄又摘下了眼镜，强迫似的擦着本来就很干净的镜片，
“原本这种垂死挣扎没有关注的必要，时间一到，他们自然会瓦解；可要是有了柴尔德家族的介入，或许事情就不太一样了。”
比尔霍克摸着胡子，思索道：“你是说…他想要复刻对于克劳塞维茨的模式，再吞并一个大贵族的家产？”
庆庄对眼镜哈了一口气，透过水雾，目中所见只剩下了一片模糊：“现在还不清楚，罗夫一直在海外积极扩张，不太可能分心搞这种小动作。”
“你的意思是，那个小屁孩私自做了主？”比尔霍克不敢置信道，“不能吧？他刚多大？十五？十六？”
“跟你儿子差不多，十八周岁，已经很足够了。”庆庄终于擦好了眼镜，重新戴好后，眼前的一切重新变得清晰了，“某些人当年也是这个岁数，把塞琉维斯搅得鸡犬不宁，那么他的儿子也是一样。”
“但是…”
“没什么但是，现在正是改革的关键时刻，容不得半点马虎。”庆庄主动凑过去，拍了一下老朋友的肩膀，“而且，你只需要去调查清楚他的资金来源、资金动向就好，如果没问题，刚好帮老朋友的孩子证明清白不是吗？”
比尔霍克神情严肃，荒凉的头顶划过了一滴汗珠，沿着额头一路流到眼角，碰巧钻进了眼睛，害的他不得不闭上了一只眼。
“好吧，我去处理这件事，但你得给我一点时间，”比尔霍克掏出了手帕，小心翼翼地擦着脸，“而且最近还有许多筹款的工作，我没法保证要查多久。”
庆庄没有急着催他，而是低下头继续手里的工作。
现在，第一个不希望里宾与爱茵有所成果的人，出现了。
那么里宾最近在干什么呢？
“设皮带动摩擦因数为△=0.5，货物重20千克 ×=9.8，倘若空气阻力为0.07艾，请问货物是否能在两皮带中央…这都什么啊！”
里宾，再起不能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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